去往大本营和冰湖的路上,穿过那片没什么难度的树林子后,步进的路,才真正露出它狰狞的面孔。我们平日里口头上的“爬山”,终于深刻的在这条路上体会了出来。骡子们因为驼着人,必须之字型的在山路上绕着走,踩出来一条满是蹄印、碎石和骡子排泄物的骡肠小道,此道路相对好走,可缺点是:远!而对于类似安娜等脚程拖拉的菜驴来说,唯一可以提升速度的办法就是:抄小道!于是,那种很纯粹的“爬山”在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正式开始了。
很快就想放弃了,不止是因为膝盖的酸痛和喘不过气来的高原反应,更是因为与队友的速度差。同样的路,队友们也许花三个小时就上去了,而我却不定要花上五个小时不等,如果都照我这个速度,天黑前铁定赶不回村子,而暗夜里的原始森林,不是我们可以HOLD得住的。所以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放弃!我原路返回,而队友们继续上,去看我不可能看得到的风景。
可是当猫的明黄和丹的湛蓝依次在视野里消失以后,我后悔了。在这片看不见边际的原始森林里,再也没有除我以外的任何人,除了风吹草木的哗哗声,就只有我激烈而慌乱的心跳,身边的骡子道上,除了骡子和人的脚印外,是不是还有其他野兽的脚印?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的路,都被漫天的大树和灌木掩盖,看不到尽头。颓废在路边的石块上,不知道该如何进退。回头,是最明智的选择,凭着记忆往回走,总会到达最初的起点,却抱着也许是一辈子的遗憾;继续向前,路总会在前面等我,不管是否能到达终点,我总曾为自己努力过。
最后是怎样决定继续往上走的已经说不清了,只是记得那段一个人的旅途,走在那条几乎不能说是路的路上,想过无数次要放弃,毕竟生命与理想之间,前者占据了更重要的位置。林子里阳光明耀,却投不下星点温暖,仰头看着那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温柔的臂膀把身下的一切紧紧拥抱,没有美与丑、没有冷和热、没有苦与甜,也没有好与坏,那一刻,所有的沮丧突然开阔起来,要看清楚一件事一个人或许很难,却会在这看似平凡的瞬间穿透,值得与不值得,答案,在冥冥中早已昭然。
骡子铃清脆的叮咚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隐约断续的从山路下传来,却有如天籁,而在天籁响起来之前,我们竟然都不知道,去往大本营和冰湖的路原来还可以骑骡子。赶骡子的小哥告诉我,再往上走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大本营了,那是当年中日联合登山队驻扎的地方,也是我今天计划中的终点。这个消息无疑是个福音,高反得头脑发热的安娜,根本没去考虑别人的一个半小时和我的一个半小时之间的巨大差异,只是兴致勃勃的在想:“一个半小时,爬我也要爬上去!”结果是,在安娜自信心膨胀的蚁行了十分钟以后,骡子队再次轻易的超越了我,那时候的安娜才终于意识到,骡子队的一个半小时并不等同于我的一个半小时!好不容易膨胀起来的信心在那一刻倾泄得干干净净,我终究是不可能上去的!
就在气馁的准备回头的时候,赶骡子的小哥很义气的伸手拉过了我的登山包,一把背在了自己背上,然后把骡子尾巴拽过来,让我拉着骡子尾巴走,“这样会比较省力!”他说。还没来得及致谢,骡子队再次启动了,菜驴安娜紧紧拽着骡子的尾巴,一手紧张的用登山杖不断补救已经攀爬得有点发抖的腿。小哥说了,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批上山的游客,不跟上这唯一的机会,就只能一个人在这个原始森林里LUCKY了。所以当时唯一的选择就是跟上,拼了命的跟上!说真的那时候对于来之前同事们说过的什么缺氧性脑病、心跳骤停之类的东西完全失去了考虑的机会,大脑一片白茫茫,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这骡子会不会突然恼羞成怒给我拉一堆大便呀?那我躲是不躲?”
估计是安娜的气喘吁吁和笨重实在狼狈,骡子队终于在一片稍显平坦的林地里停了下来,然后,本日里最威武的英雄人物“建华哥”出现了,他跳下骡子对我说:“来,你骑吧,我走走。”我的大脑还白茫茫的在骡子粪里无比纠结的没明白过来,脑袋不由自主的左右乱晃,直到骑到了骡子背上才想起来致谢,“建华哥”摆摆手说:“行了,我一大男人骑骡背上,你一女孩子拉着骡子尾巴在跑,怎么看得下去!”那一刻,按捺了一整个上午的眼泪终于倾泄而出,为这萍水相逢的触动。急急忙仰头看天,要把眼泪收回去,头顶上湛蓝依旧的天空还和刚才一样,穿越林子的日光,却变幻成了一张张善意的笑脸,鼓励着我不要轻易放弃。
在大本营那里稍事休息后我决定跟着“建华哥”继续上冰湖,一是因为“到了大本营不上冰湖等于没意义!”,也是因为在历尽了那么多艰苦以后看到的由两个木棚构成的大本营太令人失望,更是因为知道,“建华哥”是不会轻易丢下我这个大包袱的!
冰湖,位于将军峰的背面,由雪山积雪融化积聚而成,海拔4200米。那意味着我们刚刚好不容易溜下来的3700米海拔又将成为过去,500米而已,“上就上吧,我就不信上不去!”。这句话,经过再一次的艰苦攀爬,最终得到了可信的认证。
终于跨上翻越冰湖的垭口时,那眼这么多天来终极目标里的湖,就那样在蓝天白云下、在雪山怀抱中,静静跌入了眼眸,天空中因为雪崩而扬起漫天飞舞的雪花,冰湖里波光中的碧绿与天蓝、雪白交替辉映,造就了人世间神圣而唯美的画面。呆滞在垭口,甚至不能确定手里握着的所谓高科技相机,到底有没有收纳这最纯洁美景的能耐。
谦谦的去请一个跟在我们后面的女性驴友帮忙给我和“建华哥”留影,那小姐接过相机随意一按,忿忿并欲言又止的说:“没听过冰湖前不能合影的吗?。。。。。。”。结果在回来以后,除了一张我给“建华哥”拍的“垭口天神”以外,翻遍相机也找不到那张神圣美景下的合影,此事件不得不以“诡异”来归类了。
走近冰湖,刚才那如玉石般的碧绿摇身一变,变成了深邃不见底的蔚蓝,雪水从冰川下流淌下来,穿越过冰洞和碎石,缓缓注入冰湖,湖面因此而出现了一道平静蜿蜒的水波,任四周风吹湖水波光凌凌,却处急风而不变,一如既往的仰视着圣洁的雪山和蓝天,专注而且深情。
不由自主的拜下身去,让额头轻轻的磕响在岸边的卵石上:小女子并非信徒,然不远千里前来觐见,莫敢苛求,只愿神山莫责怪因肉身不敌凡念而几度冒出的退缩之意,庇佑我爱与爱我之人、护我与我护之人一生健康平安、幸福快乐!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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